桓温 〔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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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312年-373年),字元子(一作符子),谯国龙亢(今安徽怀远龙亢镇)人。东晋政治家、军事家、权臣,谯国桓氏代表人物,东汉名儒桓荣之后,宣城内史桓彝长子。后独揽朝政十余年,操纵废立,有意夺取帝位,终因第三次北伐失败而令声望受损,受制于朝中王谢势力而未能如愿。桓温曾在晚年逼迫朝廷加其九锡,但因谢安等人借故拖延,直至去世也未能实现。死后谥号宣武。其子桓玄建立桓楚后,追尊为“宣武皇帝”。

  • 主要成就
  • 人物生平

  军事

  西平巴蜀

  东晋政权地处上江下游,若欲长治久安,必须依赖上游的巴蜀地区。只有上游可靠,下游才会安全。蜀灭于魏,孙吴遂难自保,“一片降幡出石头”,东晋不可不鉴。巴蜀地区战略地位重要,则消灭成汉政权也就势所必然。

  永和二年(346年)十一月,桓温率军西征,并于次年(347年)三月攻克成都,逼降成汉末代皇帝李势,随即又平定李势旧部邓定、隗文的反叛。成汉政权割据蜀地四十四年,至此而亡。西征的胜利,不但使桓温威名日盛,也为日后的北伐行动提供了稳固的后方,增强了国力。

  北伐中原

  永和十年(354年),桓温北伐前秦,兵锋直指霸上,逼得前秦皇帝苻健退守长安内城。永和十二年(356年),桓温进兵河南,在伊水击败羌帅姚襄,收复旧都洛阳。但他太和四年(369年),桓温北伐前燕,一直打到枋头,距前燕国都邺城只有二百多里,还收复了淮水以北的广大地区,可惜最终以失败告终。

  桓温三次北伐是王导“克复神州”口号的付诸实践,恢复了部分失地,打击了氐族、羌族、鲜卑族的统治者残暴统治,并以实际行动支持了北方各族人民的反压迫斗争,这些是符合当时中原人民愿望的。

  政治

  疏陈七事

  桓温在进行北伐的同时,深感朝廷“外难未弭,内弊交兴”,曾提出著名的《七项事宜疏》:

  抑制朋党,杜绝因政见不同而相互倾轧;

  合并、裁撤冗余的官职;

  重视机要政务,对公文案卷的处理要限制时日;

  明确长幼之礼,奖励忠实、公正的官吏;

  褒奖惩罚,应与事实相符;

  继承、遵守古制,弘扬学业;

  选派史官,编修晋书。

  推行土断

  东晋朝廷渡江以来,对北来流民采取优待政策,并设置大量的侨州郡县(侨州、侨郡、侨县)予以安置,称为侨人。侨人的户籍称为白籍,不算正式户籍,也不负担国家的赋役。世族地主利用特权,荫庇大量流民,侵占良田,逃避赋役。自咸和年间起,东晋政府开始实行土断,撤销侨置郡县与侨籍,通过清查户口让侨民入当地户籍,同时担负课税与徭役,以稳定国家税收。

  兴宁二年(364年)三月初一(庚戌日),桓温受命主持土断,史称“庚戌土断”。他不断土断侨居人户,对世族贵戚隐占人口也进行纠查,对隐匿户口的予以惩处。彭城王司马玄因违禁藏匿流民五户,被下廷尉问罪。仅会稽郡便“亡户归口三万余口”。这次土断卓有成效,使侨户上籍纳租,限制了士族特权,增加了政府租税调役的来源,还大大提高了东晋的经济与军事实力,为太和四年的伐燕之战,以及后来的淝水之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提拔人才

  东晋是典型的门阀政治,世族门阀完全垄断中央政权。九品中正制成为门阀贵族仕进、升迁和垄断政治的工具,进一步确立了“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的政治准则,导致了“贵仕素资,皆由门庆,平流进取,坐至公卿”的现象。高门士族世代担任高官美职,寒门地主则无进升之阶。但桓温却能够招纳士人、任贤使能,他主要:

  寻访隐逸之士:两晋时期,很多志士仁人修身自保,“藏声江海之上,卷迹嚣氛之表”。仅据《晋书·隐逸列传》记载,桓温便曾先后推荐、拜访孟陋、谯秀、瞿硎先生。 

  辟举寒门士人:车胤的父亲只是一名郡主簿,但因学习刻苦,能辨识义理,得到桓温所重,被辟为从事。

  重用中级士族子弟:习凿齿只是荆楚乡豪出身,却因“博学洽闻,文笔著称”,被桓温辟为从事。 

  敬重高门士族中贤达而有才干的人:谢安是晋代名相,出身谢氏高门,早年隐居不出,桓温数次征召,终于将他请出,加以重用。此外,袁宏、顾恺之等人皆是高门出身,都曾得到桓温的器重。

  对新征服地区,从“行阵”、“亡虏”之内提拔贤良:桓温平蜀后将成汉旧臣王誓、王瑜、邓定、常璩等人辟为参军。

  书法

  桓温工书法,长于行草,字势遒劲,有王羲之、谢灵运之余韵,有《大事帖》传世。唐代窦臮所著《述书赋》,收录有晋代六十三位书法家,其中便有桓温。明代陶宗仪的《书史会要》也将桓温列入其中。

  桓温轶事典故编辑 桓温入峡之叹

  桓温率军征蜀,进入三峡,看到陡峭的山壁好像悬挂在天上,翻腾的波涛迅猛飞奔,不禁叹息道:“既然要做忠臣,就不能做孝子,有什么办法呢?”他的意思是做忠臣就不能贪生怕死。

  金城泣柳

  桓温第二次北伐时,途经金城(侨琅琊郡郡治,今江苏句容北),看见自己早年担任琅琊内史时栽种的柳树已经有十围那么粗壮,感慨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他攀着树枝,捉住柳条,不禁泫然泪下。

  斥责袁宏

  桓温北伐经过淮泗时,与属下僚属登上船楼,遥望中原,感叹道:“神州沦陷,中原化为废墟,王衍等人难逃罪责。”袁宏却道:“国家命运本来就有兴有废,又怎能说是王衍等人的过错呢。”桓温闻言色变,道:“我听说从前刘表有一只千斤重的大牛,吃的草料豆饼十倍于常牛,但载重走远路,还不如一只羸弱的母牛。魏武帝进入荆州,就把它杀了犒劳军士。”他是将袁宏比作大而无用的刘表牛。满座宾客无不骇然。

  自比刘琨

  桓温自认为雄姿英发,常以刘琨自比。他曾在北方得到一个老婢,曾是刘琨的家伎。老婢一见桓温,便潸然泪下,道:“您长得很像刘司空。”桓温大喜,连忙整理衣冠,问她哪里像。老婢答道:“脸庞很像,就是薄了点;眼睛很像,就是小了点;胡须很像,就是红了点;身材很像,就是矮了点;声音也很像,就是雌了点。”桓温怅然若失,“褫冠解带,昏然而睡”,好几日都闷闷不乐。

  流芳遗臭

  桓温素怀野心,曾躺在床上对亲信道:“如果一直这么默默无闻,将来死后定会被文景(指从曹魏手里夺得天下的晋景帝司马师、晋文帝司马昭)所笑话。”他随即霍然坐起,又道:“一个人若不能流芳百世,那就应该遗臭万年。”

  犹患其重

  桓温担任荆州刺史时,一心想在江汉地区施行德政,不想靠酷刑威慑百姓。令史受杖刑,木棒只是从官服上擦过。桓式对桓温道:“刚才我从官署门前经过,看到令史受刑,木棒举起时拂过云彩,落下时掠过地面。”他是在讥讽根本没有打到。桓温却道:“我还担心打得厉害了呢。”

  宁为管仲

  王珣曾问桓温:“箕子与比干,行事虽有不同,用心却都一样。不知您肯定谁,否定谁?”桓温道:“同样被称为仁人,那我宁愿做管仲。”

  翣如母狗

  王导与殷浩辩论,桓温、王濛、王述、谢尚都在座。王导感叹道:“刚才我们的谈论,竟然到了不知义理源流归属的地步。至于文辞,我们是不相上下的,正始年间王弼、何晏之间谈玄,可能也就这样了。”次日,桓温对人道:“作业听殷、王二人清谈,非常美妙。谢仁祖也不感到寂寞,我也时时心有所得。回头再看看王濛和王述,就跟身上插着漂亮羽毛扇的母狗一样。”他是在讥讽王濛二人不懂装懂。

  哪得坐谈

  一次,桓温雪天打猎,碰到王濛、刘惔等人。刘惔见桓温一身戎装,问:“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温说:“我若不为此,卿辈那得坐谈?”

  戏弄刘惔

  桓温去探望名士刘惔,看到刘惔躺在床上,便用弹弓打他的枕头。结果弹丸迸碎在褥子上。刘惔勃然大怒,起身说道:“使君,这样你就能在战斗中获胜吗?”他是在讥讽桓温当兵出身,做事不离本行。桓温脸色非常不满。 

  不能语卿

  曾经有人向桓温请教谢安、王坦之二人的高下。桓温刚想说,又后悔了,道:“你喜欢传别人的话,我不能告诉你。”

  家世出身

  根据《晋书》记载,桓温是东汉大儒桓荣之后。但据历史学家田余庆考证,桓温的高祖(或高伯祖、高叔祖)是三国时期在嘉平之狱中被司马氏诛杀的曹魏大司农桓范。

  谯国龙亢桓氏沦为刑家,在西晋并非高门望族。桓彝南渡后交结名士,跻身江左八达之列,并“志在立功”,曾与明帝密谋平定王敦之乱,使得家族地位有所上升。桓温是桓彝长子,未满周岁时便得到名士温峤的赞赏,因此以“温”为名。

  早期事迹

  咸和三年(328年),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将领韩晃杀害,泾县县令江播也曾参与谋划。当时桓温年仅十五岁,枕戈泣血,誓报父仇。咸和六年(331年),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桓温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由此为时人所称许。

  桓温为人豪爽,姿貌伟岸,风度不凡,后娶南康长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并袭父爵为万宁县男。

  咸康元年(335年),桓温出任琅琊内史(相当于太守)。后加辅国将军。

  出镇荆州

  建元元年(343年)七月,朝廷以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让他率部据守临淮(今江苏盱眙),协助荆州刺史庾翼北伐。同年十月,桓温升任徐州刺史,并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他与庾翼交好,曾相约一同匡济天下。

  永和元年(345年),庾翼病逝,临终前请求让儿子庾爰之接掌荆州,但辅政的侍中何充却推荐桓温。丹杨尹刘惔认为桓温确有奇才,但亦有野心,不能让其掌握荆州形胜之地。他建议会稽王司马昱自领荆州,但司马昱却不肯采纳。同年八月,桓温升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并领护南蛮校尉,掌握了长江上游的兵权。

  掌握朝政

  平定蜀地

  桓温出镇荆州后,打算西伐占踞巴蜀的成汉政权,以建立功勋。而当时的成汉正日渐衰微,皇帝李势更是荒淫无道。江夏相袁乔对此极力赞同,建议桓温率领一万精兵轻军速进,直攻成都。同时,他认为北方的后赵政权不敢趁机进犯,以打消桓温的顾虑。桓温遂决定伐蜀。

  永和二年(346年)十一月,桓温上疏朝廷,请求伐蜀,但未等朝廷回复,便与征虏将军周抚、辅国将军司马无忌率军西进。他命袁乔率二千人为前锋。朝廷得知后,忧虑不已,认为他兵力过少,又深入险要偏远的蜀地,担心他最终会兵败而回。唯有刘惔认为桓温必能灭蜀。

  永和三年(347年)二月,桓温兵至青衣(今四川名山北)。李势命将领李福、昝坚率大军赶赴合水,以抵御晋军。汉军诸将欲在江南设伏,昝坚却从江北鸳鸯琦渡江,向犍为(今四川彭山东)开进,结果与晋军异道而行。同年三月,桓温兵至彭模(今四川彭山东南),留下参军周楚、孙盛看守辎重,自己亲率步兵直趋成都。李福回军袭击彭模,被孙盛等人击退。而桓温则三战三胜,击败李权等部汉军,进逼至成都城下。

  昝坚赶到犍为,未遇晋军,便从沙头津(今四川新津南)渡江还军,却得知晋军已攻至成都城外十里陌,因此不战自溃。李势只得集结所有兵力,在成都城外的笮桥与晋军决战。当时战况惨烈,晋军前锋失利,参军龚护战死,汉军的箭矢甚至射到了桓温的马前。诸将皆惧,意欲退兵,而鼓吏却在这时误击前进鼓。袁乔乘势督促军士奋战,终于反败为胜,大败汉军。桓温趁胜攻入成都,并焚毁小城。李势乘夜逃走,远遁九十里,最终决定投降。桓温接受投降,将李势送往建康。成汉政权至此灭亡。

  桓温平蜀后,在当地举任贤能,援引贤才为己用,将成汉旧臣王誓、王瑜、邓定、常璩等人辟为参军,成功安抚蜀地。但王誓、邓定不久便举兵叛乱,最终都被晋军讨平。桓温在蜀地留驻一个月,便班师返回江陵(今湖北江陵)。

  永和四年(348年),朝廷封赏平蜀之功,欲封桓温为豫章郡公,却被尚书左丞荀蕤劝止。最终,桓温被封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临贺郡公。

  逼废殷浩

  平蜀之战使得桓温声名大振,朝廷忌惮不已,担心他日后难以控制。会稽王司马昱只得让扬州刺史殷浩参与朝政,以期能对桓温有所抑制。桓温虽有不满,但因熟知殷浩为人,知其难有作为,对此并不担心。当时,桓温治下有八州之地,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逐渐形成半独立状态,渐露不臣之心。朝廷对他已不能征调如意,但求羁縻而已。因国中无事,君臣尚能相安。

  永和五年(349),后赵皇帝石虎病死,北方形势大乱。桓温立刻上疏朝廷,请求北伐,但却始终未得回复。永和七年(351年)十二月,桓温再次“拜表辄行”,率五万大军顺流而下,至武昌(今湖北鄂城)而止。朝廷为此惊恐不安,殷浩也打算辞官避让。司马昱亲自写信给桓温,极力劝阻,终使桓温率军还镇,返回荆州。后来,朝廷又拜桓温为太尉,被桓温拒绝。

  此后两年间,殷浩数次北伐,欲进据洛阳,修复园陵,但却屡次战败。军需物资更被掠夺殆尽,朝野怨恨不已。永和十年(354年)正月,桓温上奏朝廷,列举殷浩罪状,迫使朝廷将殷浩废为庶人。从此,朝廷内外大权尽归桓温,朝中已无人再能阻止桓温北伐。

  三次北伐

  一伐前秦

  永和十年(354年)二月,桓温率军北伐前秦。他亲率步骑四万自江陵出发,由水路自襄阳入均口(今湖北均县西),然后自淅川(今河南淅川东)直趋武关(今陕西丹凤东南),同时命梁州刺史司马勋兵出子午道,合击秦军。晋军历经数次血战,生擒前秦将领郭敬,击退淮南王苻生,顺利进入关中。前秦皇帝苻健命苻苌、苻雄、苻菁等将领率五万军队屯兵峣柳(今陕西商县西北),以阻挡晋军。同年四月,桓温转战至灞上(今陕西西安东)。苻苌等部秦军退守长安城南,苻健自领羸兵六千固守内城,附近郡县更是纷纷来降。桓温抚喻百姓,使其安居复业。关中百姓牵牛担酒沿路迎接,许多老人更是疼哭失声:“没想过今天还能再次见到官军!”

  桓温进入关中时,正值麦收时节,他就打算就地收麦,以解决军粮问题,于是屯兵不前。苻健闻听晋军收粮,猜到恒温军中粮草不足,遂采取坚壁清野的方式,使得晋军粮秣不继。六月,桓温被迫撤返江陵,并将关中三千多户百姓一同迁走。秦军随后趁势追击,晋军大败,伤亡甚众。

  桓温北伐期间,隐居关中的王猛曾前来拜见,并大谈当世之事,旁若无人,深得桓温的赏识。桓温撤退时邀请王猛一同南下,并任命他为高官督护。但王猛却不肯跟随,留在了北方。

  二伐姚襄

  永和十二年(356年)二月,桓温数次上表,请求朝廷移都洛阳,修复园陵,但都没有得到朝廷同意。不久,朝廷拜桓温为征讨大都督,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负责征讨事宜。七月,桓温自江陵出兵再次北伐,并命督护高武据守鲁阳(今河南鲁山),辅国将军戴施屯驻河上,进逼许昌、洛阳。同时,他上疏朝廷,请求徐、豫二州出兵淮、泗,进入黄河,以配合作战。

  同年八月,桓温兵至伊水(在今洛阳城南)。羌族首领姚襄正围困洛阳,闻桓温来攻,撤军而回,在伊水之北拒水而战。桓温亲自披甲督战,命晋军结阵而进,终于大破姚襄,收复洛阳。他进入金墉城,拜谒先帝皇陵,并设置陵使修复皇陵。不久,桓温班师南回,并将三千多家归降百姓南迁至长江、汉水一带。

  桓温返回荆州后,先后命部将剿平蛮贼文卢、妖贼李弘,将首级传送建康(今江苏南京)。但与此同时,收复的司隶、豫州、青州、兖州等地再次失陷。升平四年(360年),朝廷封桓温为南郡公,并将其原有爵位临贺郡公降为县公,封授给其次子桓济。

  移镇姑孰

  隆和元年(362年),前燕将领吕护进攻洛阳。河南太守戴施弃城而逃,冠军将军陈祐遣使告急。五月,桓温派竟陵太守邓遐率三千人协助守城,再次上表要求迁都洛阳,并建议将永嘉之乱后流亡江南者全部北徙,以充实河南之地,皆被朝廷驳回。后来,朝廷又以交州、广州偏远为由,免去桓温的交广二州都督,改授其为都督并司冀三州诸军事。桓温上表推辞。

  兴宁元年(363年),朝廷加授桓温为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赐其羽葆鼓吹一部。二年(364年),桓温率水师进驻合肥,准备北伐。五月,朝廷进封桓温为扬州牧、录尚书事,遣侍中颜旄宣旨,召其入朝参政。桓温以中原尚未恢复为由推托。朝廷不许,再次征桓温入朝,但当桓温赭圻(今安徽繁昌西)时,却又尚书车灌前来制止。桓温遂驻军赭圻,上表辞去录尚书事一职,只遥领扬州牧。兴宁三年(365年),前燕再次攻打洛阳,陈祐出逃。司马昱得知,与桓温在洌洲(在今安徽和县)会面,命他移镇姑孰(今安徽当涂),准备征讨之事,但最终因晋哀帝驾崩而作罢。

  太和三年(368年),桓温获加殊礼,位在诸侯王之上。遂驻军赭圻,上表辞去录尚书事一职,只肯遥领扬州牧。

  三伐前燕

  太和四年(369年)三月,徐兖二州刺史郗愔致信桓温,表示愿意与他共同辅佐王室,请求率部出河上。当时,北府兵卒悍勇,桓温不愿让郗愔掌握京口(今江苏镇江)重镇。郗愔之子郗超为桓温参军,暗中将原信毁掉,并以父亲的名义伪造信件,自称老病,请以闲职休养。桓温便顺势改任郗愔为会稽内史,自领徐兖二州刺史,兼并了郗愔的军队。

  同年四月,桓温亲率步骑五万,与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一同北伐前燕。他率军攻湖陆,擒获燕将慕容忠,进逼金乡。当时正逢大旱,水道不通,桓温便让人在钜野开凿水路三百里,使船只由清水进入黄河。郗超建议桓温尽率全军直击前燕国都邺城,或者坚守河道,控制漕运,储蓄粮食,直至明年夏天再继续进攻。他认为如不速战速决,当战事拖延至秋冬后,在水量减少而北方早降温的客观条件之下,会令晋军更难维持。但桓温全都不听。

  七月,燕国大将慕容垂、傅末波等人率八万大军前来抵抗晋军,两军对峙于枋头(在今河南浚县)。桓温命袁真进攻谯、梁,并打开石门水道。但袁真始终无法开通石门,最终晋军军粮耗尽。九月,桓温焚毁战船,退军而去。慕容垂率八千骑军追赶,与晋军战于襄邑(今河南睢县西)。桓温大败,死伤三万人。

  晚年弄权

  攻陷寿春

  桓温兵败后,退至山阳(今江苏淮安),收集散卒,并将战败之罪委于袁真。他上疏朝廷,请废袁真为庶人。袁真不服,据寿春(今安徽寿县西南)叛变,并暗中勾结前秦、前燕。朝廷不但不敢追究桓温的兵败之责,还命侍中罗含带着牛酒到山阳犒劳桓温,并任命其子桓熙为豫州刺史。后来,桓温又移镇广陵(今江苏扬州)。

  太和五年(370年)二月,袁真病死,部将朱辅拥立其子袁瑾为豫州刺史。前燕、前秦都遣军援助袁瑾,桓温命部将竺瑶、矫阳之率军迎战。燕军先至,在武丘(今河南沈丘东南)与竺瑶交战,结果大败而回。同年八月,桓温率二万军队攻打寿春,并筑起长围,将城池团团围困。袁瑾只得婴城固守。

  太和六年(371年),前秦将领王鉴、张蚝率军援救袁瑾,结果被桓温部将桓伊、桓石虔(桓温之侄)击败。不久,桓温攻破寿春,俘获袁瑾,将袁瑾、朱辅及其宗族数十人全部送往建康斩首。袁瑾妻女被赏赐将士,所侍养的数百乞活军则被活埋。从此,豫州彻底落入桓温之手。桓温掌握了进入建康的锁钥。

  废帝立威

  桓温自负才能过人,久怀异志,因此发动北伐希望先建立功勋,然后回朝接受九锡,从而夺取政权。但因第三次北伐失败,声望大减,图谋不成。寿春之战后,桓温曾问郗超道:“这次胜利能雪枋头兵败之耻吗?”郗超则表示不能,并建议桓温效仿伊尹、霍光,废立皇帝,以重立威权。桓温遂决定废黜皇帝司马奕。

  太和六年(371年)十一月,桓温带兵入朝,威逼褚太后废除司马奕的帝位。他诬称司马奕因阳痿不能生育,让宠臣相龙、计好、朱炅宝等人与后宫美人私通,所生三子将冒充皇子建储为王。褚太后只得集百官于朝堂,下诏废司马奕为东海王。而后,桓温亲率百官至会稽王邸,迎司马昱入朝,拥立为帝,是为晋简文帝,改元咸安。

  晋朝开国百余年,从未发生废立之事。桓温擅行废立,不仅令百官震栗,自己也紧张不已。前秦皇帝苻坚对此不以为然,他道:“桓温此前败于灞上,而今又败于枋头,十五年内两次使国家军队遭受重大打击。不但不反思过错,向百姓谢罪,竟还废黜君主。六十岁的老叟如此举动,如何自容于天下?”

  清除异己

  桓温废立后,对朝中的异己力量大加废徙。

  武陵王司马晞好习武事,又在朝中担任太宰重职,素为桓温所忌。桓温以“聚纳轻剽,苞藏亡命”为由弹劾司马晞,免去司马晞与其子司马综、司马囗的官职,让他们返回封地。后来,桓温又逼新蔡王司马晃自首,称与司马晞、司马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人谋反,将他们收付廷尉,请予诛杀。简文帝不许。最终,司马晞、司马晃被废为庶人,殷涓、庾倩、庾柔等人都被族诛。颍川庾氏是高门望族,势力强盛,庾希、庾倩等兄弟六人皆为朝中显贵,深为桓温所忌。庾倩、庾柔被诛后,庾蕴饮鸩自尽,庾希则与弟弟庾邈、儿子庾攸之逃入海陵(今江苏泰州)陂泽。青州刺史武沈是庾希表兄,暗中为他供应粮饷。庾友因儿媳桓氏是桓温侄女,得到求情,最终得以幸免。

  咸安二年(372年),桓温得知庾希兄弟的踪迹,派军队搜捕。庾希遂与武沈之子武遵在海边聚众抢夺船只,乘夜攻入京口,赶跑晋陵太守卞耽。他们打开监狱,放出数百囚徒,发放兵器,宣称奉密旨除桓温。卞耽逃往曲阿(今江苏丹阳),征发诸县乡兵两千人,与庾希对抗。庾希战败,退守城池。桓温又命东海太守周少孙征讨。周少孙攻克京口,擒获庾希等人。最终,庾希、庾邈、武遵以及子侄、部众全被斩于建康。

  桓温诛除庾氏,威势极盛。侍中谢安见而遥拜,更以君臣称作二人关系。而简文帝虽被立为皇帝,但却形同傀儡,常担心被桓温废黜,甚至向郗超询问桓温是否会再行废立。郗超以家族百口担保不会再发生政变,简文帝这才稍微安心。

  拒不入朝

  简文帝继位不久,便进封桓温为丞相,留其在京师辅政。桓温辞让不受,率军返回白石(今安徽当涂西),还镇姑孰。后来,简文帝又派侍中王坦之征召桓温,请其入朝辅政,并增食邑万户。桓温再次推辞。

  咸安二年(372年)七月,简文帝病重,急召桓温回朝,并在一昼夜内连发四道诏书。桓温仍推辞不肯入朝。简文帝只得传下遗诏,让桓温摄政,效仿周公。但侍中王坦之却据理力争,将遗诏中的“摄政”改为“辅政”,依照诸葛亮、王导旧例。随即,简文帝驾崩。桓温原以为简文帝临死会禅位给自己,或让自己摄政,而今大失所望,怨愤不已。

  简文帝驾崩后,群臣惧于桓温,不敢拥立太子,都认为应请桓温决定。尚书仆射王彪之极力反对,太子司马曜方才得以继位,是为晋孝武帝。褚太后认为孝武帝年幼,且正在居丧期间,再次提议让桓温摄政,结果被王彪之阻止。后来,孝武帝又命谢安征桓温入朝辅政,并加其前部羽葆鼓吹,赐武贲六十人。桓温仍旧辞让,既不接受,也不入朝。

  病重而死

  宁康元年(373年)二月,桓温带兵入朝,拜谒皇陵。当时,京中流言四起,都说他此次入京是要诛除王谢、颠覆晋朝。朝廷命谢安、王坦之率百官到新亭(今南京西)迎接,拜于道侧,朝中位望稍高者皆惊慌失措。但桓温却只以“卢悚入宫”一案,将尚书陆始收付廷尉。不久,桓温患病,返回姑孰,前后在京不过十四天。

  桓温回到姑孰后,病渐沉重,但仍逼朝廷加其九锡之礼,并多次派人催促。谢安、王坦之见桓温病重,以袁宏所撰锡文不好为由命其修改,借此拖延。同年七月,桓温姑孰病逝,终年六十二,至此锡文仍未完成。朝廷追赠桓温为丞相,谥号宣武,丧礼依照安平献王司马孚、霍光旧例,又赐九旒鸾辂、黄屋左纛等物。

  桓温死后,将兵权交付弟弟桓冲,南郡公爵位则由幼子桓玄袭封。世子桓熙不服,遂与叔父桓秘、弟弟桓济谋杀桓冲,结果被桓冲发觉,都被流放长沙。元兴二年(403年)十一月,桓玄代晋称帝,建立桓楚,追尊桓温为宣武皇帝,庙号太祖,墓为永崇陵。

桓温的同代诗词欣赏

《运命论》

魏晋 李康李康 魏晋

  夫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故运之将隆,必生圣明之君。圣明之君,必有忠贤之臣。其所以相遇也,不求而自合;其所以相亲也,不介而自亲。唱之而必和,谋之而必从,道德玄同,曲折合符,得失不能疑其志,谗构不能离其交,然后得成功也。其所以得然者,岂徒人事哉?授之者天也,告之者神也,成之者运也。

  治乱,是由命运决定的;穷达,是由天命决定的;贵贱,是由时机决定的。所以命运将要隆盛的时候,必定产生圣明的君主;有了圣明的君主,必定会有忠贤的臣子。他们彼此的相遇,不是互相访求而是自然地走到一块来的;他们彼此的相亲,不是有人介绍而是自然地亲密起来的。一人吟唱而另一人必定应和,一人谋画而另一人必定听从。彼此道德混同齐一,辗转相合有如符契。无论得失都不会怀疑彼此的志向,谗言挑拨也不能离间他们之间的交情,这样然后才取得了君臣之道的成功。他们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功,哪里仅仅是人为的呢?给予的是天,告知的是神,玉成的是命运啊。

  夫黄河清而圣人生,里社鸣而圣人出,群龙见而圣人用。故伊尹,有莘氏之媵臣也,而阿衡于商。太公,渭滨之贱老也,而尚父于周。百里奚在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不才于虞而才于秦也。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以游于群雄,其言也,如以水投石,莫之受也;及其遭汉祖,其言也,如以石投水,莫之逆也。非张良之拙说于陈项,而巧言于沛公也。然则张良之言一也,不识其所以合离?合离之由,神明之道也。故彼四贤者,名载于箓图,事应乎天人,其可格之贤愚哉?孔子曰:“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诗云:“惟岳降神,生甫及申;惟申及甫,惟周之翰。”运命之谓也。

  黄河水清就有圣人诞生,神祠鸣响就有圣人出现,群龙出现就有圣人君临天下。所以伊尹,原是有莘氏陪嫁的奴隶,却辅佐商汤做了阿衡;太公,原是在渭水边上钓鱼的微贱老人,却辅佐周朝做了尚父。百里奚在虞国而虞国灭亡了,到秦国后秦国却成了霸主,不是百里奚在虞国没有才能而到秦国后就有才能了。张良接受黄石公授与的兵书,诵读记载了三略学问的书籍,然后用所掌握的学问游说群雄,他说的话,却像用水泼向石头一样,没有一个人接受。等到他碰上汉高祖,他说的话,就像将石头投向水中一样,没有一次受到抗拒。不是张良在劝说陈涉、项梁时就笨口拙舌,而在劝说沛公时就能说会道。那么张良说话的技巧前后是一样的,有人不明白前后结果不同的原因是由于不明白君臣所以合离的道理,君臣合离的原因,就像神明之道一样。所以前面提到的四位贤人,姓名被史籍记载,事迹应乎天事合于人心,这哪能用贤明愚昧来加以量度呢!孔子说:“圣人清明在身,气度志向如神。君临天下的欲望将要来到的时候,神灵在为之开路的同时必先为之预备好辅佐的贤臣。就像天将降落及时雨时,山川为之出云一样。”《诗经》说:“中岳嵩山降下神灵,生下了吕侯和申伯。就是吕侯和申伯,辅佐周朝成了中坚。”这里说的就都是命运啊。

  岂惟兴主,乱亡者亦如之焉。幽王之惑褒女也,祅始于夏庭。曹伯阳之获公孙强也,征发于社宫。叔孙豹之昵竖牛也,祸成于庚宗。吉凶成败,各以数至。咸皆不求而自合,不介而自亲矣。昔者,圣人受命河洛曰:以文命者,七九而衰;以武兴者,六八而谋。及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故自幽厉之间,周道大坏,二霸之后,礼乐陵迟。文薄之弊,渐于灵景;辩诈之伪,成于七国。酷烈之极,积于亡秦;文章之贵,弃于汉祖。虽仲尼至圣,颜冉大贤,揖让于规矩之内,訚訚于洙、泗之上,不能遏(è)其端;孟轲、孙卿体二希圣,从容正道,不能维其末,天下卒至于溺而不可援。

  岂只是振兴主人的人,导致乱亡的人也是这样。周幽王被褒姒惑乱,其反常怪异开始出现在夏朝宫庭;曹伯阳得到公孙强,迹象最初出现在社宫;叔孙豹宠信竖牛;祸乱在庚宗时就已造成。吉凶成败,各按命运所安排的到来,都是不用寻求而自己就走到了一块,不用媒介而自己就亲密了。以前圣人受命于河图洛书,说:以文德受命的人,七世九世后就要衰微;以武功兴起的人,六世八世后就要重新谋画振兴之策。到成王将九鼎固定在郏鄏,占卜的结果是传世三十代,享国七百年,这是上天所命令的。所以在幽王、厉王之间,周王朝的治国之道就大大败坏;齐桓、晋文二霸之后,礼乐就衰落下来;文德浮薄的弊病,渐渐地在灵王、景王时产生;巧辩欺诈的风气,在七国时形成;极端的残暴,累积于终于灭亡的秦朝;看重文章风尚,在汉高祖刘邦时被抛弃。即使是仲尼这样道德最高尚的人,即使是颜回,冉有这样的大贤,以礼法为准绳大力推行文德,在洙水、泗水之间和颜悦色地教学,也不能阻止浮薄风气的产生;孟轲、孙卿,那样效法颜、回冉有和仰慕至圣孔子,从容奉行正道,也不能在末世发挥应有的维系作用。天下终于发展到大道沉溺的地步,而无法再加以援救。

  夫以仲尼之才也,而器不周于鲁卫;以仲尼之辩也,而言不行于定哀;以仲尼之谦也,而见忌于子西;以仲尼之仁也,而取仇于桓魋;以仲尼之智也,而屈厄于陈蔡;以仲尼之行也,而招毁于叔孙。夫道足以济天下,而不得贵于人;言足以经万世,而不见信于时;行足以应神明,而不能弥纶于俗;应聘七十国,而不一获其主;驱骤于蛮夏之域,屈辱于公卿之门,其不遇也如此。及其孙子思,希圣备体,而未之至,封己养高,势动人主。其所游历诸侯,莫不结驷而造门;虽造门犹有不得宾者焉。其徒子夏,升堂而未入于室者也。退老于家,魏文候师之,西河之人肃然归德,比之于夫子而莫敢间其言。故曰: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而后之君子,区区于一主,叹息于一朝。屈原以之沈湘,贾谊以之发愤,不亦过乎!

  像仲尼这样有才能的人,其才能却不合于鲁国、卫国的需要;像仲尼这样有口才的人,其言在鲁定公、鲁哀公那里却得不到施行;像仲尼这样谦逊的人,却被子西所妒忌;像仲尼这样仁爱的人,却同桓魋结下了仇恨;像仲尼这样有智慧的人,却在陈国、蔡国受到了委屈困厄;像仲尼这样有德行的人,却从叔孙武叔那里招来了谗毁。其思想足以救助天下,却不能比别人更尊贵一些;言论主张足以治理万世,却不被当时的国君信用;德行足以应合神明,却不能在世俗间得到推广。先后应聘于七十个国家,却没有碰上一个合适的君主。在各国之间到处急奔,在公卿之门遭受屈辱,仲尼就是这样得不到君主的赏识。到了他的孙子子思,仰慕先圣之道、具备先圣长处但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却厚遇自己培养高名,其声势倾动了国君。他所游历过的诸侯国,没有哪一个诸侯不驾着四马大车登门拜访;即使是登门拜访的人,也还有不能坐上宾客位置的。仲尼的弟子子夏,是一个登上了正厅但还没有进入内室的人。隐退告老在家,魏文侯拜他为师,西河地区的人们,恭恭敬敬地向其德行归附,把他同夫子相提并论,而没有一个人敢对他的言论妄加非议。所以说:治乱,是由命运决定的;穷达,是由天命决定的;贵贱,是由时机决定的。而后来的君子,固守着一个国君,叹息于一个朝廷,屈原因此而自沉湘水,贾谊因此而悲哀发愤,不是太过分了吗?

  然则圣人所以为圣者,盖在乎乐天知命矣。故遇之而不怨,居之而不疑也。其身可抑,而道不可屈;其位可排,而名不可夺。譬如水也,通之斯为川焉,塞之斯为渊焉,升之于云则雨施,沈之于地则土润。体清以洗物,不乱于浊;受浊以济物,不伤于清。是以圣人处穷达如一也。夫忠直之迕于主,独立之负于俗,理势然也。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监不远,覆车继轨。然而志士仁人,犹蹈之而弗悔,操之而弗失,何哉?将以遂志而成名也。求遂其志,而冒风波于险涂;求成其名,而历谤议于当时。彼所以处之,盖有算矣。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故道之将行也,命之将贵也,则伊尹吕尚之兴于商周,百里子房之用于秦汉,不求而自得,不徼而自遇矣。道之将废也,命之将贱也,岂独君子耻之而弗为乎?盖亦知为之而弗得矣。

  如此说来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就在于他们能够安于天命而自得其乐了。所以他们遇到困厄时并不生怨,居于高位时并不生疑。其身可以受到压抑,而其思想却不能受到损害;其地位可以受到排挤,而其名誉却不能够丢失。就像水,疏通它就成了江河,堵塞它就成深渊。升到云上去就变成雨下落,沉到地下去就使土润泽。本体清纯用之洗涤万物,不会被污浊淆乱;在受到污浊包围的情形下救助万物,其清纯不会受到损伤。所以圣人身处困厄和显达就像没有区别一样。忠直的言行触犯君主,独立的操守不合世俗,事理之势就是如此。所以树木高出树林,风肯定会把它吹断;土堆突出河岸,急流肯定会把它冲掉;德行高于众人,众人肯定会对他进行诽谤。前车之鉴不远,后来的车也继续翻覆在前车翻覆的路上。然而志士仁人,还要踏着忠直之路进行而不后悔,还要坚持独立的操守而不肯失掉,这是为什么呢?目的是要以此实现自己的志向,成就自己的声名。为求得自己志向的实现,而在险恶的仕途上经受着风波;为求得自己声名的成功,而经受着时人的诽谤议论。他们之所以身处这样的境地,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子夏说:“死生是由命定的,富贵是由天安排的。”所以思想将要得到推行的时候,生命将要显贵起来的时候,就像伊尹、吕尚在商代周代兴起,百里奚、张子房在秦国汉朝被任用,是不用追求而自然就会得到,不用追求而自然就能遇上的。而思想将要废弃不用的时候,生命将要微贱的时候,难道只是君子为之感到羞耻而不肯有所作为吗?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即使干也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凡希世苟合之士,蘧蒢戚之人,俛仰尊贵之颜,逶迤势利之间,意无是非,赞之如流;言无可否,应之如响。以窥看为精神,以向背为变通。势之所集,从之如归市;势之所去,弃之如脱遗。其言曰:名与身孰亲也?得与失孰贤也?荣与辱孰珍也?故遂絜其衣服,矜其车徒,冒其货贿,淫其声色,脉脉然自以为得矣。盖见龙逢、比干之亡其身,而不惟飞廉、恶来之灭其族也。盖知伍子胥之属镂于吴,而不戒费无忌之诛夷于楚也。盖讥汲黯之白首于主爵,而不惩张汤牛车之祸也。盖笑萧望之跋踬于前,而不惧石显之绞缢于后也。故夫达者之筭也,亦各有尽矣。

  凡苟且迎合世俗之士,喜欢谄谀献媚之人,按照贵人的脸色俯仰行事,在势利之间曲折前行。贵人的意见不管对与不对,赞美之声都像水流淌;贵人的言论不管可行与否,应对之言都如响之应声。以窥看盛衰作为精神,以或向或背算作变通。权势集于某人时,前往追随就像赶集一样踊跃;某人失去权势时,背弃而去就像脱鞋仍掉。他们有话说:“声名和生命哪一个更亲切?获得和丧失哪一个更有利?荣耀和屈辱哪一个更重要?”所以便鲜洁其衣服穿戴,夸耀其车马侍从,贪求其金玉布帛,沉溺其音乐美色,左顾右盼自以为是得到好处了。只看见龙逢、比干失去了生命,而不想想飞廉、恶来也被灭掉了家族。只知道伍子胥在吴国被迫用属镂剑自刎,而不警戒费无忌在楚国也被诛灭。只讥笑汲黯做主爵都尉直到白头,而不警戒张汤后来遇到了以牛车安葬的灾祸。只笑话萧望之被迫自杀受挫于前,而不害怕石显被免官自缢于后。所以这些通达知命者的谋虑,各人都是没有留下余地的。

  曰:凡人之所以奔竞于富贵,何为者哉?若夫立德必须贵乎?则幽厉之为天子,不如仲尼之为陪臣也。必须势乎?则王莽、董贤之为三公,不如杨雄、仲舒之阒其门也。必须富乎?则齐景之千驷,不如颜回、原宪之约其身也。其为实乎?则执杓而饮河者,不过满腹;弃室而洒雨者,不过濡身;过此以往,弗能受也。其为名乎?则善恶书于史册,毁誉流于千载;赏罚悬于天道,吉凶灼乎鬼神,固可畏也。将以娱耳目、乐心意乎?譬命驾而游五都之市,则天下之货毕陈矣。褰裳而涉汶阳之丘,则天下之稼如云矣。椎紒而守敖庾、海陵之仓,则山坻之积在前矣。扱衽而登钟山、蓝田之上,则夜光玙璠之珍可观矣。夫如是也,为物甚众,为己甚寡,不爱其身,而啬其神。风惊尘起,散而不止。六疾待其前,五刑随其后。利害生其左,攻夺出其右,而自以为见身名之亲疏,分荣辱之客主哉。

  那么要问:大凡人们之所以奔走竞争富贵,是为了什么呢?树立圣人之德必须尊贵吗?那么周幽王、周厉王之为天子,不如仲尼之为陪臣。必须权势吗?那么王莽、董贤之为三公,不如扬雄、董仲舒门庭冷清。必须富有吗?那么齐景公拥有四千匹马,不如颜回、原宪检束其身。是为财物吗?那么拿着勺到河边饮水的人,不过饮个满腹,离开屋子到外面淋雨的人,不过淋湿身子,超过了这个需要的河水雨水,是无法再接受的。是为名声吗?那么善恶记载在史册上,诋毁赞誉流传千年,赏罚由天神的意志所支配,吉凶对于鬼神最明白,这本来就是可怕的。将要以此来愉悦耳目快乐心意吗?譬如命御者驾车游览五都的人,就可以看到天下的货物全都陈列在那里了;提着衣裳登上汶阳的山丘,就可以看到天下的庄稼像云彩一样多了;挽着椎髻的士兵守卫敖庾、海陵两座粮仓,就可以看到小山一样的粮食堆积在眼前了;插上衣襟登上钟山和蓝田,夜光、玙璠的珍贵就可以看到了。像这样,东西特别的多,而归自己所有的又特别的少;不爱惜自己的品节,却爱惜自己的精神;大风骤起尘埃飞升,尘埃飘散却不停止;六种疾病等在前面,五种刑法跟在后面;利害产生在左面,攻夺出现在右面;却还自以为看清了生命和声名的亲疏,分清了荣耀和屈辱的主客呢!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正人曰义。故古之王者,盖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也。古之仕者,盖以官行其义,不以利冒其官也。古之君子,盖耻得之而弗能治也,不耻能治而弗得也。原乎天人之性,核乎邪正之分,权乎祸福之门,终乎荣辱之算,其昭然矣。故君子舍彼取此。若夫出处不违其时,默语不失其人,天动星回而辰极犹居其所,玑旋轮转,而衡轴犹执其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贻厥孙谋,以燕翼子者,昔吾先友,尝从事于斯矣。

  天地的大德叫生长万物,圣人的大宝叫地位。用什么来守住地位叫做仁,用什么来端正人心叫做义。所以古代做王的人,只用他一个人来治理天下,不是用天下来奉养他一个人;古代做官的人,是利用官位施行他的义,不是因为利禄贪求他的官位。古代的君子,羞愧得到了官位却不能进行治理,不羞愧能够进行治理却没有得到官位。探究天和人的本性,考查邪和正的分别,权衡祸与福的门径,最终得出关于荣与辱的谋虑,其区别十分显然,所以君子要舍彼而取此。至于出来做官和在家隐处要不违其时,静默和说话要不失其人。天体转动众星运转,而北极星仍停留在老地方;璇玑像车轮一样不停转动,而衡星像车轴一样仍居中执掌。既明白事理又知识渊博,以保全自己的节操,将这长远的谋虑留传下去,以安定保护好子孙,以前我祖先的朋友便曾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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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都帆诗》

魏晋 湛方生湛方生 魏晋

高岳万丈峻,长湖千里清。白沙穷年洁,林松冬夏青。

水无暂停流,木有千载贞。寤言赋新诗,忽忘羁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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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王抚军座送客》

魏晋 陶渊明陶渊明 魏晋

秋日凄且厉,百卉具已腓。

秋天的景象凄清而且萧肃,百草都已经枯萎衰颓。

爰以履霜节,登高饯将归。

于是在霜露降落的九月,登高饯别送友人去外地上任。

寒气冒山泽,游云倏无依。

肃肃的寒气笼罩着山涧,游云飘忽不定无所依傍。

洲渚四缅邈,风水互乖违。

遥望水中洲渚似乎是很缥缈的景象,风向与水流的方向相违背。

瞻夕欣良宴,离言聿云悲。

眺望暮景又很欣喜逢见这样的盛筵,离别的话语使人感到伤悲。

晨鸟暮来还,悬车敛馀辉。

早晨飞去的乌儿傍晚已经飞回来了,太阳渐渐收敛起余下的光辉。

逝止判殊路,旋驾怅迟迟。

过去的人和留下的人道路完全不同,调转我的车马,无限惆怅地缓缓走在回去的路上。

目送回舟远,情随万化遗。

眼看归去的小船越行越远,心情随着万物的变化而变化,紧紧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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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魏晋 张华张华 魏晋

乘马佚于野,泽雉苦于樊。役心以婴物,岂云我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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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诗》

魏晋 陈琳陈琳 魏晋

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

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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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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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贫士 其三》

魏晋 陶渊明陶渊明 魏晋

荣叟老带索,欣然方弹琴。

原生纳决履,清歌畅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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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去我久,贫士世相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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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襟不掩肘,藜羹常乏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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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忘袭轻裘,苟得非所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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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也徒能辨,乃不见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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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辞·并序》

魏晋 陶渊明陶渊明 魏晋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求之靡途。会有四方之事,诸侯以惠爱为德,家叔以余贫苦,遂见用于小邑。于时风波未静,心惮远役,彭泽去家百里,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归欤之情。何则?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饥冻虽切,违己交病。尝从人事,皆口腹自役。于是怅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犹望一稔,当敛裳宵逝。寻程氏妹丧于武昌,情在骏奔,自免去职。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因事顺心,命篇曰《归去来兮》。乙巳岁十一月也。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我家贫穷,种田不能够自给。孩子很多,米缸里没有存粮,维持生活所需的一切,没有办法解决。亲友大都劝我去做官,我心里也有这个念头,可是求官缺少门路。正赶上有奉使外出的官吏,地方大吏以爱惜人才为美德,叔父也因为我家境贫苦(替我设法),我就被委任到小县做官。那时社会上动荡不安,心里惧怕到远地当官。彭泽县离家一百里,公田收获的粮食,足够造酒饮用,所以就请求去那里。等到过了一些日子,便产生了留恋故园的怀乡感情。那是为什么?本性任其自然,这是勉强不得的;饥寒虽然来得急迫,但是违背本意去做官,身心都感痛苦。过去为官做事,都是为了吃饭而役使自己。于是惆怅感慨,深深有愧于平生的志愿。只再等上一年,便收拾行装连夜离去。不久,嫁到程家的妹妹在武昌去世,去吊丧的心情像骏马奔驰一样急迫,自己请求免去官职。自立秋第二个月到冬天,在职共多天。因辞官而顺遂了心愿,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归去来兮》。这时候正是乙巳年(晋安帝义熙元年)十一月。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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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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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魏晋 湛方生湛方生 魏晋

鼓棹行游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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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酒·其四》

魏晋 陶渊明陶渊明 魏晋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秋菊花盛正鲜艳,含露润泽采花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菊泡酒中味更美,避俗之情更深浓。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一挥而尽杯中酒,再执酒壶注杯中。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日落众生皆息止,归鸟向林欢快鸣。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纵情欢歌东窗下,姑且逍遥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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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胡行二首 其一》

魏晋 曹丕曹丕 魏晋

尧任舜禹,当复何为。百兽率舞,凤凰来仪。得人则安,失人则危。

唯贤知贤,人不易知。歌以咏言,诚不易移。鸣条之役,万举必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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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通灵,降福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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