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二首》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长卿怀茂陵,绿草垂石井。

司马相如安居茂陵,绿草蓬蓬垂入石井。

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

一边弹琴一边看卓文君,只见春风拂动她的鬓影。

梁王与武帝,弃之如断梗。

可叹梁孝王和汉武帝,把他看得像断梗一样弃置不用。

惟留一简书,金泥泰山顶。

死后只留下一卷文书,武帝却照着行封禅礼登上泰山顶。

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

傍晚著书完毕,发现头上白发忽然像霜似的落下一丝,感到很震惊。

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

端详着镜中早衰的容颜,不禁暗自发笑:像我这样终日愁苦,年纪轻轻就生了白发,那会有南山之寿呢!

头上无幅巾,苦蘗已染衣。

头上不裹幅巾,身上穿着用苦蘗染的黄衣,与乡野之人无异。

不见清溪鱼,饮水得自宜。

没有看见清溪里的鱼儿,只是饮些清水,依然是那样怡然自乐吗?

长卿: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的字。怀:怀居,留恋安逸。茂陵:在今陕西兴平东南,后来汉武帝刘彻墓葬在此。

文君:卓文君。司马相如的妻子。

梁王:梁孝王刘武,为汉景帝同母弟弟。断梗:折断的苇梗。

一筒书:一卷书。金泥:水银和金子搅拌用于涂封封口。此处指的是涂封封禅时用的封禅书。

著书:一作“看书”。

讵:岂,怎。南山期:指寿高如南山。《诗经·小雅·天保》:“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幅巾:裹头的绸巾。苦檗:也就是“黄蘖”、“黄柏”,落叶乔木,果实色黄,味苦,可作染料用。

自宜:一作“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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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怀二首 诗词大意

  第一首诗全借司马相如的行事来抒发自己的愤慨。西汉著名文学家司马相如,字长卿,才华出众,志向远大,但在汉武帝时只当了一名管理前朝文帝墓园的小官。他抑郁不得志,终于弃官而去,闲居在茂陵家中。在他生前,梁孝王刘武与汉武帝刘彻都先后抛弃了他。等他死后,武帝却把他所写祭天地神灵的《封禅书》吹捧起来,而且亲自到泰山隆重祭祀。李贺就抓住这个古人的遭遇,结合自己的身世写出了这首寄寓深远的《咏怀》诗。

  诗分前后两部分。前部分四句,描写司马相如被汉武帝遗弃后与爱妻卓文君在茂陵家居时的恩爱闲逸的生活。碧绿的蔓草挂满了井边的石栏,环境是那么优美宁静。相如白天无事,不免又对着知音文君弹起琴来,那曲曲幽韵传达出多少难言的心事。和煦的春风吹乱了文君美丽的鬓影。这里表面上写得悠闲自得,充满了一片天伦之乐,实际却吐露出一种怀才不遇的深深寂寞和感慨,正如鲍照在《拟行路难》其六中所写:“弃置罢官去,还家自休息。……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同样充塞着一种痛苦到接近麻木的情绪。

  后部分也是四句,明写梁王与武帝把相如像断草败梗一般地抛弃,只是武帝更懂得打一下、拉一把的政治权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还要利用相如的遗著《封禅书》,为自己涂脂抹粉。他亲自登上泰山之顶,装模作样地对着天地礼拜。从相如的角度着眼,这个志大才高写下了煌煌赋作的文士,却“惟留一简书,金泥泰山顶”,死后还硬被拉去为统治者粉饰太平,这真是可恨可叹。一个“唯”字,含蓄着诉不尽的凄凉辛酸,似乎他留给人间的贡献,就只是这篇《封禅书》了,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通篇似乎都是写司马相如,其实诗人已经巧妙地将自己融化进去,所以诗作题为《咏怀》。茂陵家居的情景,正是长吉昌谷赋闲的写照;而泰山顶上的封禅礼拜,也正与长吉屈身奉礼郎的虚应礼赞如出一辙。

  第二首诗抒写了李贺在昌谷家居的生活和心情,反映了诗人的抑郁忧伤和不幸。

  “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诗人在夜晚吟咏(著书)方罢,突然瞥见一丝白发象秋霜一般地飘落下来,这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怎能不使他心头一震?李贺是个苦吟诗人,据说他的诗思常在驴背上觅得,随想随写下来投入身边携带的锦囊中。晚上取出,在灯下斟酌成篇。其母常说:“是儿要当呕出心来”(李商隐《李长吉小传》)。正因为他这样呕心呖血地从事创作,再加上家境贫寒、夙志不伸,所以二十多岁就未老先衰,白发惊秋了。

  “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一“惊”之余,不由便拿出镜子细细端详起来。“聊自笑”,显得这笑是一种对自己的无可奈何的嘲笑,一种难以名状的苦笑,表面上似乎反应是淡漠的、不大在意的,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内心深藏的无限悲苦。联系诗人曾担当过奉礼郎这样卑微的职位,可知这就是诗人无声的啜泣。说他笑中含哭,大概是不过份的。

  “头上无幅巾,苦蘖已染衣。”头上已没有儒雅的头巾可戴,身上只穿着用苦蘖染成的黄衣。这完全是一副村夫山民的打扮了。这两句写诗人的乡居生活,已到了一贫如洗、令人酸鼻的程度。深一层看,诗人不仅是写生活的艰难,而且也暗示自己整个身心都已浸泡在苦水之中。真乃触处生悲,何往而非苦也。

  写到这里,诗人已把悲苦情怀推到了高潮。且看他如何收尾。“不见清溪鱼,饮水得相宜?”这是一种自我宽慰之辞,貌似旷达,其实更反衬出诗人的不幸处境。弦不可拉得太紧,诗文也是这样,作者委婉写来,使前面描写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咏怀》这类诗,自西晋阮籍创体以来,或托比兴,或借史实,或抒感怀,或重讽谕,其手法多变,总以显示真实情怀,言远旨深为贵。此篇以赋为主,直写自身苦状,透露不遇心态,塑造出一个受压制被鄙弃的知识分子的自我形象,就认识和审美价值而言,是有它的独特贡献的。


  • 诗词译文
  • 创作背景

司马相如安居茂陵,绿草蓬蓬垂入石井。

一边弹琴一边看卓文君,只见春风拂动她的鬓影。

可叹梁孝王和汉武帝,把他看得像断梗一样弃置不用。

死后只留下一卷文书,武帝却照着行封禅礼登上泰山顶。

傍晚著书完毕,发现头上白发忽然像霜似的落下一丝,感到很震惊。

端详着镜中早衰的容颜,不禁暗自发笑:像我这样终日愁苦,年纪轻轻就生了白发,那会有南山之寿呢!

头上不裹幅巾,身上穿着用苦蘗染的黄衣,与乡野之人无异。

没有看见清溪里的鱼儿,只是饮些清水,依然是那样怡然自乐吗?

长卿: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的字。他曾经事汉景帝刘启,为武骑常侍。因病罢免。后因《子虚赋》为汉武帝赏识,用为孝文园令,后因病居茂陵。怀:怀居,留恋安逸。茂陵:在今陕西兴平东南,后来汉武帝刘彻墓葬在此。文君:卓文君。司马相如的妻子。

梁王:梁孝王刘武,为汉景帝同母弟弟。

断梗:折断的苇梗。

一筒书:一卷书。

金泥:水银和金子搅拌用于涂封封口。此处指的是涂封封禅时用的封禅书。

著书:一作“看书”。

讵(jù):岂,怎。南山期:指寿高如南山。《诗经·小雅·天保》:“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幅巾:裹头的绸巾。

苦檗(bò):也就是“黄蘖”、“黄柏”,落叶乔木,果实色黄,味苦,可作染料用。

自宜:一作“相宜”。


参考资料:

1、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974

2、朱世英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994-996

3、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8-20

  李贺因不得举进士,赋闲在昌谷家中,尽管家乡山水清幽,又能享受天伦之乐,却难以排遣苦闷的情怀,因写此组诗。清人方扶南在《李长吉诗批注》中对《咏怀二首》的写作缘起是这样说的:“此二作不得举进士归昌谷后,叹授奉礼郎之微官,前者言去奉礼,后者言在昌谷。”



参考资料:

1、朱世英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994-996

李贺的诗词欣赏

《高轩过》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韩员外愈皇甫侍御湜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两位大人穿着青翠如葱的官服,金环压着马辔头摇晃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马蹄声阵阵马车声响隆隆,下马进门来器宇轩昂气势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原来一个是洛阳城的大才子,一个是名门天下的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二十八宿的才气在他们胸中,天地精华他们都能融会贯通。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殿前吟诗作赋声音响彻云空,笔能补造化之缺上天都没用。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这个客居他乡的粗眉书客,谁知到枯草能遇到春天和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我就像垂翅的鸟儿附上大鸿雁,他日不羞惭小蛇变成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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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诗二十三首·其十八》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伯乐向前看,旋毛在腹间。

伯乐走到跟前一看,这是千里马哪,旋毛就长在它腹间!

只今掊白草,何日蓦青山?

如今却克扣它的草料,什么时候它才能够腾飞跨越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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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诗二十三首·其八》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赤兔无人用,当须吕布骑。

骏马赤兔没人用,只有吕布能乘骑。

吾闻果下马,羁策任蛮儿。

听说矮小果下马,蛮儿都可任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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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昼短》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飞逝的时光,请您喝下这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我不知道苍天有多高,大地有多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只看到寒暑更迭日月运行,消磨着人的年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吃熊掌就胖,吃蛙腿就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神君可在何处,太一哪里真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天的东方生有神树,下置神龙衔烛环游。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我要斩断神龙的足,咀嚼神龙的肉,使它白天不能巡回,夜晚不能潜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自然使老者永不死,少年不再哀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何必吞黄金,食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有谁见过任公子,升入云天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刘彻的茂陵埋葬着残余的枯骨,嬴政的棺车白费了掩臭的鲍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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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诗二十三首·其二》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

寒冬腊月里,草根也发甜,京城道路上,白雪撒如盐。

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

不知自己嘴,是硬还是软,就是碰蒺藜,也要去吞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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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太守行》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向日一作:向月)

敌兵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想要摧倒城墙;我军严待以来,阳光照耀铠甲,一片金光闪烁。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塞上一作:塞土)

秋色里,响亮军号震天动地;黑夜间战士鲜血凝成暗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红旗半卷,援军赶赴易水;夜寒霜重,鼓声郁闷低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只为报答君王恩遇,手携宝剑,视死如归。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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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种曲》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莲枝未长秦蘅老,走马驮金斸春草。

当莲花枝干还未长出,秦蘅已经衰老,人们赶着马,驮着金子,去买牡丹花苗。

水灌香泥却月盘,一夜绿房迎白晓。

把它栽在半月形的花盆里,培上香泥,浇上水,一夜间,绿色花苞欲放,迎着拂晓。

美人醉语园中烟,晚华已散蝶又阑。

美人们说话带着醉意,花园中轻烟缭绕,傍晚花瓣儿已经披散,蝴蝶也渐渐稀少。

梁王老去罗衣在,拂袖风吹蜀国弦。

老一代贵族渐渐逝去,但他们的后辈仍穿着罗衣,赏花玩乐合着《蜀国弦》的曲调。

归霞帔拖蜀帐昏,嫣红落粉罢承恩。

夜幕降临,遮花的帷帐渐渐昏暗,宴席已散,粉雕玉琢的花儿也开始蔫败萎凋。

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

公子哥儿和小姐们都到哪儿去了,楼台上月光明亮,夜空中只有燕子叽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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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采玉歌》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采玉采玉须水碧,琢作步摇徒好色。

民工不断地采玉啊采玉,要采那珍贵的水碧。不过是雕琢成贵妇的首饰,替贵妇们装扮容姿。

老夫饥寒龙为愁,蓝溪水气无清白。

老汉饥寒交迫来采玉,闹腾得水中蛟龙也愁戚。碧蓝的蓝溪水啊,也被翻搅得浑浊不清了。

夜雨冈头食蓁子,杜鹃口血老夫泪。

夜黑雨狂的山冈上,老汉只好以榛子充饥。杜鹃声声哀怨啼血,就像老汉悲伤的泪滴。

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又深又险的蓝溪水,把多少采玉工人活活吞食。葬身水中的冤魂啊,纵然过了千年仍怨恨蓝溪。

斜山柏风雨如啸,泉脚挂绳青袅袅。

又陡又斜的山坡上,柏树呼啸,风狂雨急。老汉腰系绳索荡悠悠,从山脚直垂到蓝溪底。

村寒白屋念娇婴,古台石磴悬肠草。

心理挂念着寒村茅舍里,娇儿弱女在嗷嗷哭啼。看着山崖石级上的悬肠草,老汉的心悲戚无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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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山父与葛篇》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依依宜织江雨空,雨中六月兰台风。

葛布轻柔,织得像江上小雨般细密透明,穿上葛衣,像六月的雨中吹来凉风。

博罗老仙时出洞,千岁石床啼鬼工。

当罗浮老人把葛布拿出山洞,千年石床上响起了鬼工吝啬的哭声。

蛇毒浓凝洞堂湿,江鱼不食衔沙立。

天气闷热,毒蛇粗喘把山洞弄湿;江中的鱼儿也停止觅食,含沙直立。

欲剪箱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

真想裁剪一幅湘水中天光倒影似的葛布,吴娥不用担心说剪刀不够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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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箭头歌》

唐代 李贺李贺 唐代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秦将白起破池赵,四十万众尽埋此,我手拿一只破旧的箭头目驰四荒,心鹜八极。黑处的如漆灰,白处的如骨末,红处的如丹砂,缕缕古血沾染铮铮铜铁,生成的铜花,那是千年地底血与土的兑化。

白翎金竿雨中尽,直余三脊残狼牙。

箭羽、箭竿已在凄风冷雨中腐蚀殆尽,只剩下,只剩下三棱箭头如狼牙。

我寻平原乘两马,驿东石田蒿坞下。

在长平的荒原上,两马并驾,走过长平驿站之东,走过满是石子的田园,来到蒿草丛生的山坞之下。

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

平原的长风在吹刮,平原的日头在西挂。孤星冷月,寂寥无边,湿云漫布如黑旗猎猎,夜空混沌如鬼魅游移。

左魂右魄啼肌瘦,酪瓶倒尽将羊炙。

地底下,骷髅成堆,左魂右魄在哭啼。酪瓶倒尽,我把酒洒满地,羊羔烹尽,我把它摆整齐。国殇之众,久无人祭,地底之鬼,久受馁饥。

虫栖雁病芦笋红,回风送客吹阴火。

遥望四野,虫栖雁病,芦笋焦黄,满目凄然,旋风忽起,阴火明灭。是死鬼要感谢我祭祀的恩惠,还是来送客,知我不久将回。

访古丸澜收断镞,折锋赤璺曾刲肉。

千百年后来吊访的我呀!涕泗纵横,泣不成声。收起一只断裂、腐蚀的箭镞,这已经失去锋芒、满是裂痕的箭头啊!曾经穿坚入肉、伤人以毒。

南陌东城马上儿,劝我将金换簝竹。

我正低头沉思,而东城南山的骑马小儿郎;吆喝着要我掏金买竹,再把它配成攻坚刺钝的弓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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